第二百三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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局中，进不得退不舍，纪罗绮只觉得抓不住。只觉得自己若是再不做些什么，自己面前就要出现第二个纪罗绾。当初那具尸体自己还历历在目。当初尤青的一句句话也还砸在自己心上徘徊不去。

纵然二房的人不如同四房的一样，纵然祁永年心中是真心宠爱着这个女儿，可是如今这样的事情，当前那点父女情谊又能算得了什么？

“那你想怎么办？”

纪罗缊摇了摇头，伸起一只胳膊来，目光定定的，望着自己的手腕，另一只手摸上去，顺着薄薄的皮肉摸到了底下，青色的温热的还在跳动的血管。纪罗绮几乎瞬间就明白了。

当初自己也闹过这样的事情，绝食而后割腕自杀，最终自己抵抗赢了母亲，母亲动了侧隐之心，于是不再阻拦自己。

平心而论，她从未想过这个在自己心中无比娇弱的妹妹能有如此的决心。本以为应该一辈子都是象牙塔中的公主，可是如今乌托邦梦碎，她曾经是被妥善保护的宝物，外头像是镀着一层釉，又罩着一层玻璃罩子。可是如今什么都来不及反应，甚至还没来得及把玻璃罩子轻轻的打开，就已经被击了个粉碎，然后被推出来独自面对这冰冷而又残酷的世界。

“我总还可以死。无论如何，我这条命总要握在我自己手里的。”纪罗缊说着就又哭出来，她几乎如何也抑制不住眼泪，两条细白的手腕攀上纪罗绮的脖子，也顾不得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情，只顾着将头埋在姐姐的颈窝处，温凉的泪水落在纪罗绮脖子上，湿乎乎的一片。

纪罗绮突然想起曾经，不知道多久以前，自己也是这样，在迷茫的时候总是这样子抱着姜阮涟，一滴滴泪水砸在对方的脖颈里头，对方也并不说话，仅仅是抱住自己轻轻的用手在自己的脊背上头安抚。

她不会这些，但也下意识的学着姜阮涟的举动。

纪罗缊的哭声是那样子的大，又是那样子的压抑。

“姐姐，我不想死，我一点也不想死，我还想活着，我觉得现在的日子是好的，可是我无论如何也受不了这桩婚姻了，人人都说我要忍，可是我又该如何忍，我难道还不够忍让吗？我已经自愿当做一个礼物送给她，我只求她能够让我们两个保持一个表面上的体面，至于他外头究竟喜欢谁爱谁，我一概是不管的，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这样欺辱我。若是真的将那个舞女娶回来了，那么我算什么？两家又算什么？到时候我出去了，又该怎样面对那些小姐太太们？姐姐，我只不过是想逃开这桩不正常的婚姻，我又能有什么错？”

她又能有什么错呢？纪罗绮曾经想过，有人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，那是尤青。尤青当时问她能不能说为什么，纪罗绮也是如同现在一样，哑口无言。自己该怎样告诉这两个女子，究竟是为什么呢？自己没有办法告诉人，人都活在这样的制度之下，于是人人都被迫与曾经的自己相隔甚远，然后转过头来去问这是为什么，却没有人能给她们一个答案。

如今的纪罗缊，曾经的尤青，纪罗绮突然明白曾经尤青问出这样的话的时候，究竟含着怎样的心情？是希望是不甘，还有其他自己看不懂的东西。因为这些女子觉得自己是读过书，留过洋的自己所知道的，跟她们是不一样的，自己见过更广阔的天地，自己明白这个世界更多的道理，所以这些女子希望自己能够告诉她们这些一切究竟是为什么。甚至这些女子希望自己能够给出一个方法，帮助她们逃离这样的困境，可是到最后自己只能摇头叹息。

又能如何？自己能说出什么？面对这样的绝望，自己什么都说不出。

纪罗绮的手在纪罗缊背上一下一下的拍，听着耳边人的抽泣，等到对方好不容易哭过劲了，眼泪开始默默的流，她才又一次开口。

“我知道你不想死，我知道你想活，可是只有自毁才能重生。如果你真的能下去这个狠心，那么，这或许就是最好的方法了。赌一把，堵上自己的身家性命，读你母亲与父亲是否对你有半分怜爱。没有父母能够看着自己的儿女去死，没有父母能够如此铁石心肠，你的父母也一样。我可以帮你去劝说三嫂，甚至是让三哥，三嫂或者是别人去找你的父母亲，你只要熬，你只要熬住了，总有你父母亲动容的那一天的。”

纪罗缊只是点头，纪罗绮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轻了又重。

动容的那一天是哪一天？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动容？究竟要到哪种地步才能动容？纪罗绮也说不清楚。

她偏过头去，望着对面打开的窗户所渗透进来的日光，那日光是那样的亮堂堂。总会有的，或许是明天，或许是很久的以后，可总会有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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